第385章 伪装者(17)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解决了身份差点被拆穿的意外后赵诺又一次去海外出差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,每天都会给瑶姬打电话,甚至瑶姬主动联络他,那边的回应多半都是“在忙,在开会……待会再打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是傻子,当然意识到赵诺在躲自己,这个从来都不坦诚的男人又一次选择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,哪怕他为什么会选择保下瑶姬的原因,也丝毫不打算告诉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瑶姬不是那种遇到挫折就会放弃的人,男人的态度令她心里生出一丝隐隐的希望,那家伙不可能躲一辈子,她就不信他永远也不回香江。

        赵诺当然还是回来了,一下了飞机,就看到接机口外娇小的身影等在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衣着打扮向来都很淡雅,今天却是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,色彩鲜亮活泼,仿佛一支迎春花,映衬得她一张小脸愈显美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回家吧。”她迎上来,没有多余的话,简简单单的三个字,于他们二人来说,却是无言的默契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路无话,回到家里,瑶姬才开了口,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赵诺明白她的意思,甚至她不说,他都知道她想问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是为了任务,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,“合作要是因为这种事情中止,我怎么向上面交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个答案是如此的合情合理,看到她微微点了点头,便没再说什么,男人的眼神黯沉下去,胸口像堵着一块大石,只是呼吸都隐隐的抽痛。

        任务,任务……只有他自己知道,很早之前,就已经不再是为了任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做出决定保下她的时候,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该死的任务早已被他抛在脑后,他甚至憎恨着所谓的任务。

        就是这个任务,让他所有的付出都被打上了虚假的烙印,不管他是拥抱她,亲吻她,在她眼里,都不过是出于任务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正是因为这个任务他们才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让他有名正言顺亲近她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带着伪装的面具结识,而他也始终被困在面具之下,那些规定原则,就像是一层又一层沉重的枷锁,让他永远也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心话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天晚上,男人的索取粗暴而激烈,他像是在愤懑着什么,可瑶姬被他弄疼后,他又忍不住停下来,似乎在隐隐的后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赵诺,”小女人反手勾住他的脖子,她的视线直直地撞入他眼中,想看清楚他的情绪,但得到的只是一片黯沉,“能告诉我吗?”她第二次地祈求,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说话,眼睁睁地看着她眼里那温柔的光彩一寸寸褪下去,最终只留下强撑着的坚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关系,”她轻声说,“你是特工啊,怎么能够随便透露自己的身份。”她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把那些失望压下去,换上浅淡的微笑,“我给你讲讲我的事吧,可能你都调查到了,但我……只是想讲给你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拥抱着她,让她也靠在胸前,听她用那样轻柔,那样好听的声音娓娓道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跟他讲了自己的身世,父母曾经是A国外交官,却因为入室抢劫双双身亡,那时她只有8岁,弟弟的年纪更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跟他讲了自己是怎么加入骗子团伙的,为了给弟弟治病,为了赚到更多更多的钱,一时鬼迷心窍,然后就是万劫不复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她的弟弟,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总是在跟她视频通话的时候满面笑容,一次又一次爽朗地告诉姐姐,我很好,姐姐,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这所有的一切正如瑶姬所说,其实赵诺早就调查到了,但她只是想告诉他,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,便会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——她的过去,她的现在,还有她的未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说了有多久,最后在男人怀里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手落在她的发顶轻柔抚摸,男人的一双黑瞳里暗潮翻涌,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涌流渐渐平息,直至归于宁静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这天晚上瑶姬做了个梦,纷乱的画面里掺杂着原身的记忆,让整个梦境如同光怪陆离的迷宫,她被困在迷宫里不停地找啊找啊,却始终找不到通往光明的那道门。

        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叫她,“姐姐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又似乎有人在说,“男性身中三枪,女性身中两枪,都是当场断气。家里有被翻动的痕迹,据死者女儿说,女性死者的珠宝丢失了,应该是入室抢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入室抢劫……当场死亡……一双儿女逃过一劫……那些痛苦又黑暗的过去并不是属于瑶姬的,却在梦中让她如临其境,痛彻心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“啊”的一声醒来,额上全是冷汗。

        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到九点,赵诺自然早已出门上班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有些颓然地坐起身,滑开手机,发现有一个来自A国的未接来电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号码瑶姬早已烂熟于心,她连忙用FaceTime回拨过去,电话那头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:“姐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出现在通话界面上的少年笑容爽朗,他眉眼五官与瑶姬有六分相似,一双眼睛笑起来灿若繁星,只是面色苍白,显得颇为病态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投胎后得来的便宜弟弟,细细算来,瑶姬其实与他并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转世而来的时候,易凯就已经处于骗子团伙的监视之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由于先天性的心脏病,易凯体质极差,踏进了疗养院后便没有离开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姐弟俩唯一的联络方法就是一支电话,在这样艰难的交流里,按理来说他们的感情应该很淡薄才是,瑶姬和易凯却不然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,也是这世间唯一可以依靠的彼此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管是原身也好,瑶姬也罢,在虚假的诈骗生活里,她每时每刻都戴着面具,而能够取下面具的时刻,就只有在这个弟弟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她虽然痛恨自己的骗子身份,为了易凯,也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去。那并不仅仅是出于一份责任,她打心里底里,把易凯当做自己的弟弟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少年的呼唤声,小女人的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柔和的笑容:“最近还好吗,小凯,身体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都很好,姐,不用担心我,倒是你,在外面吃的住的习不习惯?”少年是个温柔又细心的人,絮絮叨叨的,每一句话里都是满满的关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姐弟俩说着家常话,就只是这样平淡无奇的话语,也教人心生欢喜。

        易凯的身边有团伙派遣的名为照顾,实为监视的人,他能给瑶姬打电话的机会极少,每次通话最多也不过半小时,眼看着时间要到了,易凯左右看了看,压低声音:“姐,你是不是结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瑶姬一愣,她是用假身份结婚的,照片也没有在媒体上刊登过,易凯怎么会知道。“你从哪听说的?”她不动声色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易凯犹豫了一下:“是莉莉安小姐告诉我的,”莉莉安,正是M先生放在易凯身边的监视者。

        姐姐在外面做些什么事,易凯心知肚明,他们姐弟俩从来不提这些事,不过是易凯不想让姐姐难堪,他见瑶姬不语,显得越发踟蹰,但还是道,“姐,赵家……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家,很早之前坊间就流传,赵家和A国上层有勾结,虽然是C国顶尖豪门,其实暗地里做着通敌叛国的事,姐……你尽快离开那里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些流言瑶姬倒是第一次听说,她不由想到了赵诺,身为A国特工要得到赵家的继承权,难道各中原因与此有关?

        她垂下眼眸,掩去眼底的暗流:“别担心,姐有分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易凯还想再说什么,只见通话界面里门扉打开,一个人走了进来,想来是莉莉安。他连忙匆匆挂了电话,连道别都不曾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放下手机的瑶姬坐在床上出神,莉莉安告诉易凯她嫁进了赵家,想也不用想,必然是M先生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的,可M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?

        赵家和A国上层有勾结……M先生借易凯之口来告诫她,莫非是希望她尽快完成任务?

        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,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复杂的迷宫,就像是今早的那个梦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管怎么样,她不能表现出异常,起床梳洗了一下,她便开车去了自己的那个工作室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没到,沈昊的电话就打来了:“依依,有空吗?中午请你吃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瑶姬的错觉,她差点被赵宏勒令离开赵家后,沈昊对她的态度又是一变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明面上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来,那个男人一贯是热情又有着分寸的,和瑶姬的交往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她是个心思敏锐之人,从前沈昊与她接触,似乎隐含着一点试探,眼下不知为何,那种试探消失了,倒成了纯粹的交好。

        瑶姬总觉得有点不对,可又说不出来,她并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,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中午她去赴约,沈昊早已点好了她喜欢的菜式,坐在桌边含笑等待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,睨了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一眼,随口笑道:“阿昊,你这样体贴,我家里那位可都被你比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对面的男人眸色深深:“这么夸我,我可是会当真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真?”小女人似笑非笑,“阿昊,你不会是在挖墙脚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昊没料到她竟然直白地问了出来,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想到之前试探出的结果,眸底顿时多了几分笃定:“若我说是,依依会如何?”他语音低沉,可这句话说出来,丝毫也没有玩笑的意味,猝不及防的,男人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,等待不过是几秒钟的瞬息,可他竟然有一瞬间紧张到心口都在抽痛。

        随即,他看到那个小人儿站了起来,她唇边的笑容像是遗憾,又像是释然:“那这顿饭,也只有作罢了。”